讀小說的時候,我喜歡尋找少年的形象,甚至有段時間,我只挑和少年有關的小說讀。時間一久,心里就有了一個衡量小說的標準,即:能把少年寫好的就是好小說。我當然知道這是一種偏見,可直至現在,我依然信奉它。我深知,它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著我的小說審美,影響著我的寫作,很多時候,我多么想打破這樣狹隘的認知,但無論我怎么努力,似乎都不能改變。當我閉上眼睛,或者做夢時,腦海里常會出現一個孤獨而又憂郁的少年形象。他是誰?那么熟悉,那么親切,他是少年的我,是少年的你,是重疊一起的我們。
長安駒的小說提供了一系列頗有意味的少年形象,就我閱讀的篇目,我記住了小虎、鳳梨、王小毛等人物。顯然,長安駒是透過他們的眼睛,去追蹤那些已經逝去的生活,去解構我們的現實處境。也正是因為少年們的參與,長安駒的小說才活潑了起來,精彩了起來。他在努力講故事,但在講故事的過程里,他顯然更希望我們記住他小說里的人物。人物才是小說的靈魂。
數年前,我和長安駒有過一面之緣,那時我在楊凌寫小說,他來找我,談到他寫小說的計劃,我們也談到了各自的小說觀,以及所喜愛的小說家。他給我講了許多學生時代的故事,有一些細節和情景,深深打動了我,啟發了我。他說他回去后就準備寫小說,因為他有一肚子的故事。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,誰料想過了一陣子,他就有小說發表出來,緊接著,一篇又一篇的小說陸續發表在國內期刊上。我默默地關注著、閱讀著,打心里替他高興。
他的確是一位有敘述才華的小說家。看他故事的布局,看他那些魔幻的情景,看他筆下的人物對話,就能看出他的敘述野心。
不知道長安駒有沒有讀過馬克·吐溫的小說,讀長安駒的小說,我總會想到馬克·吐溫,那是我最喜愛的小說家之一。如果長安駒沒有讀過,我建議他可以好好地閱讀一下馬克·吐溫,一定會得到很多啟發。比如《湯姆·索亞歷險記》的后面,寫到湯姆看到殺人犯喬埃死在洞口時,作者寫道:“湯姆心里很難受,因為他根據自己親身的經驗,知道這個倒霉蛋吃了多大的苦頭。”這本是極為平淡的一句話,但讀到這里,我深深被震撼。為何?就為湯姆對殺人犯的悲憫心。我想,杰出的小說家,總能關注到那些易被人忽略的細節,總能在緊要處給人關鍵一擊。這也是我要將馬克·吐溫推薦給長安駒的重要原因。
長安駒和我一樣,都是依賴現實經驗的小說家,我們的小說,很大程度上都是力圖還原一些記憶,力圖重塑我們過往的生活。換句話說,我們都在以小說的方式,來處理現實。無論是那些有意思的童年故事,還是那些引人深思的中年困境,都拼成了我們的人生。但從長遠來看,這恐怕是不行的,當有一天,我們都用完了自己的經驗,那時候,該從哪里挖掘新的資源呢?
這就需要我們對現實敏感的同時,要保持警惕,還需要反復深思,就意味著我們得以小說家的眼光,來建立真實的現實和文學的現實。因為,我們看到的往往靠不住。現實的文學,也不等于文學的現實。文學的現實或真實不會過時,因為它只涉及文學的根本,處理人類最本真的情感。在這一點上,我常常會反思我的寫作,反思我對現實認識是否到位或深刻。
打住吧,序不能太長,長了易讓讀者反感。對這本獨特的小說集而言,說再多的話也是蒼白的,我更希望讀者能走進長安駒的小說世界。(范墩子)
責任編輯:白子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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