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景波
書屋坐北朝南,依山傍水。南面有一扇大窗戶,春夏兩季太陽北走,窗前蔭涼,炎夏也不覺熱。天氣涼后,太陽又逐漸南移,早晩陽光映窗,盡是一屋的暖。“南窗日暖好讀書”,我喜歡在這漫漫長冬晴日里,捧著一杯茶、一卷書或者一份報紙臨窗閱讀。
好的文字不厭百回讀。那天閱讀宗白華的《美學(xué)漫步》,從文中得知德國近代大畫家門采爾佳句:“太陽的光/洗著她早起的靈魂/天邊的月/猶似她昨夜的殘夢。”當(dāng)下思索再三,次日開卷,又想起,接著琢磨這句子。好一個“洗”字,每一個線條、每一塊色彩、每一條光、每一個形狀都洗濯出“無我之境”。心的從容、光的豐滿,于無聲處賞看“相遇”,似作者與讀者心有靈犀,它是蘇東坡讀完《莊子》后的一聲長嘆,是歐陽修讀蘇詩后的一句汗顏。我“啊呀”一聲情不自禁的悟叫,無意嚇到一旁在手機上寫詩的妻子。
實際上,這時我忘了自己是在讀書,以為是與另一個靈魂“相遇”。與一個不同時間、不同空間的靈魂對話,如同太陽光洗著你我早起的心靈一樣。
讀書的藝術(shù)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書中“相遇”自己的心儀之人之物之境,相當(dāng)于旅游中的訪友、賞景和頓悟。讀書和戀愛一樣,需要忠于自己喜愛的作者,選擇和自己心靈契合的獨妙情境。
有人說我讀書認(rèn)真,有人說我讀書沉重。同樣事有褒貶,我只以為那是感情使然。幾年前,在我工作之所得一聯(lián)句曰:“水清魚讀月,花靜鳥談天。”乍讀就喜歡得不行,經(jīng)查才知聯(lián)句是臺北陽明山上的字聯(lián),為陳小蝶所撰。只是那時年輕的心不能完全體會理解。直到這個冬天翻出來,于這南窗下再讀又想,就豁然省悟了許多。
看這聯(lián)句,上聯(lián)有一個“清”字,下聯(lián)帶一個“靜”字,連起來便是“清靜”二字,這正是撰聯(lián)人對陽明山清幽的概括,也有著作者對清靜生活的向往,抑或流露出作者一種超脫世俗的情感。
錢鐘書曾說:“洗一個澡,看一朵花,吃一頓飯。假使你覺得快活,并非因為澡洗得干凈,花開得好,或者菜合你的口味,主要因為你心無掛礙。”言下之意,當(dāng)下的快樂與美始于心靈,歸于境界。著名畫家、詩人、作家蔣勛的《云淡風(fēng)輕》,從古代文人詩書畫中感受東方美學(xué),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:領(lǐng)悟喜悅與哀傷之后的無有掛礙,方為云淡風(fēng)輕。其文字格調(diào)清麗雋永,如泉水般清涼人心,使人清醒。
今天又是個好日子,初冬暖陽燦燦染窗,我于窗下翻閱報紙,偶遇一篇作品,題為《心中若有景,窗外掛青山》。我以為這文題好,想必文章內(nèi)容也不錯,只是妻在廚房喊用早餐喊得緊,只好先放了下來。
(單位:洛南縣三要中學(xué))
責(zé)任編輯:白子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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