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0月9日,無氧攀登者何靜成功登頂海拔8027米的希夏邦馬峰。受訪者供圖
20世紀(jì)20年代,當(dāng)有記者問英國著名登山家喬治·馬洛里為什么要登山時,他有幾分不耐煩地回答:“因為山就在那里!”他大概不會想到,這句話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登山家,其中也包括一個“80后”的西安姑娘何靜。用了七年時間,何靜于10月9日成為中國首位無氧登頂14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峰的女性攀登者。至今,包括她本人在內(nèi),人類完成如此壯舉的女性登山者僅有三人。
10月23日下午,在西安建筑科技大學(xué)賈平凹文學(xué)館內(nèi),何靜和記者分享了她的登山歷程,未語淚先流,也許個中辛苦,只有她自己才知道。
“孤獨卻不寂寞” 這是之前七年的常態(tài)
站在記者面前的何靜,看上去和任何一個普通的西安女孩一樣,大眼睛,馬尾辮,身材甚至有點瘦削,只因常年登山讓她皮膚看上去有點黝黑。何靜告訴記者,她從2006年第一次登秦嶺開始,就愛上了登山,“秦嶺是我們的父親山,沿途的景色、登頂后的歡暢和山頂?shù)娘L(fēng)景,把我的疲憊感一掃而光,我被秦嶺的恢宏深深震撼,從此我愛上了登山,從休閑攀登到挑戰(zhàn)雪山,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。”何靜還有個身份,是陜西省女?dāng)z影家協(xié)會副主席,她說,“我是因為喜歡登山而愛上攝影,最初只知道一門心思登山、向上、登頂、下撤,然后又期待著下一次攀登。身邊的朋友總會問我在高海拔的地方會看到什么,這時候我發(fā)現(xiàn)語言是蒼白的,我沒有辦法描述那個場景,這讓我找到了方向,覺得應(yīng)該用影像去記錄自己攀登的歷程。”
2012年,何靜來到四姑娘山,開啟了人生首次雪山攀登。從四姑娘山起步,海拔5000米、6000米……直至8000米,何靜開啟了一次次挑戰(zhàn)自我的旅程。2016年,何靜成功攀登人生中的第一座海拔8000米級雪山——卓奧友峰,從當(dāng)時標(biāo)配的兩瓶氧氣減到1瓶,后來,她想進(jìn)一步嘗試無氧攀登海拔8000米級高峰。
2017年,何靜無氧登頂?shù)谝蛔0?000米級雪山——馬納斯魯峰。成功后,她的無氧登頂挑戰(zhàn)逐步實施:2018年,成功登頂馬卡魯峰;2019年,成功登頂安納普爾納峰;2021年,成功登頂?shù)览锓澹?022年,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,在登頂珠峰成功一周后,又成功登頂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,同年7月,成功登頂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,隨后登頂8051米的布洛阿特峰;2023年,她先后完成了干城章嘉峰、南迦帕爾巴特峰、迦舒布魯姆峰等五座高峰的攀登;2024年10月9日,成功登頂世界第十四高峰希夏邦馬峰。至此,她用七年時間完成了無氧登頂14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峰的壯舉。
何靜坦言,其實從希夏邦馬峰下撤后,她有點恍惚,她也在問自己:“就這樣結(jié)束了?”她很平靜地分享,但背后的艱辛甚至波瀾壯闊并不似她表達(dá)的那樣平靜:“七年時間,所有點點滴滴,我自己的訓(xùn)練可能不被人理解,還有在攀登高海拔過程中受傷了怎么堅持,前進(jìn)還是后退,每一次的抉擇,可能只有我自己知道。孤獨卻不寂寞,是我過去七年的常態(tài),其實我也并沒有特別的開心,因為我知道這只是我生命中的小節(jié)點。做完就結(jié)束了,我不僅是完成了物理上的攀登,更多的是多了對生命的探索和體驗。人生的攀登還在繼續(xù),我不會停止前進(jìn)的腳步。”
登頂珠峰的感受?那就是來不及感受
8000米以上的高峰,高寒、孤獨、饑餓、困頓、疲倦……沒有經(jīng)歷過的人,很難想象這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和毅力。何靜直言自己和普通人一樣,沒有什么天賦異稟,她的爆發(fā)力、乳酸耐受力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,而她有的,大概就是信仰和那一顆勇于挑戰(zhàn)的心。每次登山前,家人和朋友給她的祝福都是“平安歸來”,而每次回來后,她也會由衷地感慨一句“活著真好”。
珠穆朗瑪峰,是世界上絕大多數(shù)攀登者的夢想,也就是喬治·馬洛里所謂的“山就在那里”的最高峰,這,當(dāng)然也是何靜的夢想。2018年,當(dāng)她成功無氧登頂馬卡魯峰時,有人問她下一個目標(biāo)是不是珠峰時,何靜問自己:“你確定你的身體準(zhǔn)備好了嗎?你確定你的心理準(zhǔn)備好了嗎?”她回答自己“還沒準(zhǔn)備好”,所以她又等待了三年。
2021年,她做好了所有的準(zhǔn)備,開啟了她的珠峰之旅,準(zhǔn)備完成她的“珠峰夢想”,但因為天氣原因,她沒能登頂成功,又因為疫情原因,她滯留在了國外。她說:“失敗后,我在珠峰大本營號啕大哭。但情緒宣泄后,我告訴自己,我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。”2022年,她早早抵達(dá)珠峰大本營,從大本營到4號營地,上上下下了4趟,5月12日從2號營地出發(fā)時,迎來了珠峰窗口期,何靜坦言,她當(dāng)時心里已經(jīng)做好了最壞的打算,甚至給父母錄制了一段視頻,但那段視頻從來沒有給父母播放過。何靜非常直白,說她登上珠峰后,有人問她感受如何,她說:“其實我真的沒時間感受,因為我知道登頂只是完成了第一步,只有下撤安全返回了,才算真的成功。有無數(shù)登山者就倒在了返回的路上,所以我完全沒有時間感受。”回到大本營后,她給姐姐發(fā)了微信“已成功登頂珠峰,一切都好,勿念”,姐姐回了三個字“已知道”,談及此處,何靜止不住眼淚:“這就是家人,他們沒有太多的話,最簡單的語言中包含了他們最深的思念。”
在追夢道路上 家人也是她一直的支持
登頂珠峰后,剛剛返回大本營,領(lǐng)隊告訴何靜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。好消息就是洛子峰有一個窗口期,壞消息是,她必須立刻動身,否則就趕不上窗口期了。于是,剛剛完成珠峰登頂?shù)暮戊o決定繼續(xù)挑戰(zhàn)洛子峰。有人說:“你瘋了嗎?”何靜說:“我沒瘋,因為時間不允許,金錢不允許,我評估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沒問題,天氣也沒問題,一切都在自己的承受范圍內(nèi),所以我決定繼續(xù)發(fā)起挑戰(zhàn)。”于是,她又一次踏上了征途。
2024年,在新中國成立75周年之際,何靜想以攀登的方式向祖國母親獻(xiàn)上一份祝福:登上希夏邦馬峰,完成她登山生涯第一階段最后一座海拔8000米級高峰無氧攀登。包括賈平凹文學(xué)藝術(shù)館館長木南等在內(nèi)的十幾位朋友,決定組成自駕車隊送她到希夏邦馬峰,原因無他,只是被她的登山信仰感召。何靜說,其實原本10月4日有一次登頂機(jī)會,但她當(dāng)時沒帶國旗,于是等到了10月9日另一個窗口期,拿到國旗后才發(fā)起了挑戰(zhàn)。為什么一定要帶上國旗?何靜說:“因為正逢新中國的生日,而希夏邦馬峰也是我攀登過的唯一一個全境在我國境內(nèi)的8000米以上的高峰。更重要的是,我一直非常慶幸,我生在一個盛世,祖國的強(qiáng)大才讓我有更多機(jī)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。”
在何靜追夢道路上,家人也是她一直的支持。即使是挑戰(zhàn)了14座8000米以上高峰的勇士,也免不了面對外人的催婚,甚至有人跟她父母說:“還讓她折騰什么,這么大年齡不結(jié)婚生子嗎?”但父母很理解女兒的選擇:“也許在你們眼里,她大齡未婚,但在我們眼里,她永遠(yuǎn)是個孩子,值得為她的夢想去拼搏。”
采訪結(jié)束之際,何靜告訴記者,并不是說她以后就不會再攀登8000米以上高峰了,也許未來,她會從北峰西藏那側(cè)再度登頂珠峰,而人生的高峰也要繼續(xù)攀登。喬治·馬洛里說“山就在那里”,何靜說“山高人為峰”!
記者 張靜
責(zé)任編輯:白子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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